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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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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得到兩位兄長的停戰承諾與通商憑證,元棠雨辛苦遠行的目的達成,一直空懸著的心總算落到實處。

元淩修依然坐定在她身邊,像是期待著什麽。

她想了想,打量著他蒼白的臉色,還是開口問道:“二哥病著嗎?”

元淩修的表情松緩下來:“之前一場戰役裏,意外被流矢射中,傷得有些重,還沒調養好。”

話一旦開頭,後續就好說了。

他反握住元棠雨體溫稍低的小手,送去一些暖意,關切道:“棠雨瘦了很多,在虞城很辛苦嗎?”

“總需擔得起旁人稱一聲女君殿下。不過也就是處理些內政,頗為忙碌,但被大家幫襯著,算不上辛苦。”元棠雨淺淺笑言。

“內政啊……”元淩修以食指指節輕叩擊在太陽穴,厭煩道:“我最煩內政了。”

讓他拿支筆批覆文件,還不如給他把刀讓他去與人搏殺——處理戰後事務消磨光了他的耐心。

“我知道二哥在努力,不許女眷行走街道上,聽起來苛刻,實則是另類的保護吧。”

頒布的條令與其說是約束女眷,更像是警示她們。

戰火才熄,元淩修軍中將士怕是有不少將衍城女子視作可以取樂的戰利品,畢竟他招攬至麾下作戰的人只看能力,許多品性低下。

“是啊,我禁止將士闖宅傷人,巡視街道卻必不可少。我軍中都是熱血青壯,總看見女子出現,沖動下容易犯事。他們才為我博得勝利,我總不好重罰他們。”

可惜治標不治本的辦法只能維系表面上的平和,癥結還是他麾下將士的劣性——元棠雨看透問題關鍵,卻心知自己對此無能為力,暗自嘆息一聲。

元淩修解釋完初衷,忽然發覺不對勁:“你怎麽知道這條條令的?”

意識到說漏,要講明緣由必須說出方才經歷,元棠雨連忙合上口,思索換一個話題。

鳴玉卻不肯就此略過發生的事,讓她白受委屈。

因此用嘲諷的語氣插言道:“我們就是殿下條令的當事人啊,進宮前,女君殿下差點被你的人扼住脖子,險險挨上一刀。”

未料到她會忽然開口,元棠雨沒來得及叫停,只得順著她的話寬慰元淩修道:“二哥,我沒出事兒,鳴玉將我保護得很好。”

元淩修將她的手攥在掌心,臉色陰晦仿佛暗淵下潛伏著要擇人而噬的巨獸,沒有接受她的寬慰,而是向鳴玉道:“你說清楚來龍去脈。”

元棠雨向鳴玉小幅度地搖頭,鳴玉接受到她的示意,沈默片刻,還是選擇把發生的事和盤托出。

“城門兵士算計我們徒步前來皇宮,路途上被個男人拿捏著你頒布的條令多加冒犯,我與他爭鬥起來,他打不過,使陰招差點傷到殿下。”

她沒有誇大其詞,也沒有講述細節,可已經足夠使元淩修怒不可遏。

元棠雨感受到他的憤怒,嬌如花瓣的唇抿成一條線,目中盈滿無奈。

讓元淩修知道這些事,等於是以兄妹情誼迫他為自己出氣,可冒犯她的人明面上也是遵照他的條令行動。

何必逼他做選擇呢。

指尖在兄長掌心輕撓了一下,她幹脆在他做出決定前提出離開:“二哥,我是時候該走了,表兄還在城外等著我呢。”

“棠雨,我會替你報仇,你不用著急離開。”

元淩修聽她要走慌了神,連忙一邊挽留,一邊將還不成熟的想法道出。

“你麾下無有兵力,憑賀氏旁支子弟,不足百人,守城太艱難了。虞城遙遠,要真有誰昏頭攻打虞城,我怕來不及去幫你。你別回虞城了,我將我所轄的城鎮贈予你,你仍做女君,好嗎?”

“二哥,你知道我不會同意的。”元棠雨輕聲道:“你與三哥,我都不會支持或反對,更不可能來到你們任一身邊。”

元淩修的確沒抱多大期待,可被她親口拒絕,仍然抑制不住失落地垂下頭。

沒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從他掌中抽出,元棠雨起身離開。

行至門邊,白皙的手按在門扉上沒有立刻施力推開,她深吸了口氣,道:“二哥,你愛上戰場,我勸不動你,可為靳娘娘考慮,你也不能出事,往後還是少沖殺在陣前吧。”

她心裏矛盾,既希望兄長間早日分出勝負結束戰火,又希望他們都好好的,最後只能向他們說些無用的、關切的話。

聽她提起靳娘娘,元淩修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慌忙道:“嫃嫃,我母妃她……”

“二殿下。”鳴玉揚聲截斷他的話:“不要說令女君殿下悲傷的話。”

元淩修的口開合幾次,眼底翻騰著痛苦的情緒,終於只是道:“返程多註意安全。”

提步臨走前,鳴玉補充般地提了一句:“那個冒犯殿下的男人,我以峨眉刺在他左臉臉頰劃傷了一道。”

峨眉刺留下的傷痕特殊,尋找起來很簡單——如果他真的想要找到人,進行處罰的話。

元淩修默然點頭,招來一個信任的手下護送她們出城。

等她們完全消失在視野中,才向來到身邊的謀士吩咐道:“去找左臉被峨眉刺新傷的人。”

謀士看出他情緒不對,賠著小心道:“殿下找到後,想要如何處置?”

“如何處置取決於他對我妹妹抱什麽企圖。”元淩修平靜地回答:“光是試圖傷她這一條,就足夠砍下他的頭顱了。審問清楚他都預備做什麽,我好決定他死前應受的折磨。”

謀士聳然一驚,道:“殿下,這判得太重了吧。”

明明元棠雨沒有受到任何傷害,竟要虐殺犯事者嗎。

“重嗎?”元淩修不再自抑情緒,怒極反笑,道:“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們陽奉陰違嗎?不過是多數時候鬧得不嚴重,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。”

惡意撕咬他的心臟,怒意染紅他的雙眼,先前壓抑著的負面情緒全部湧上。

“可想到我從小寵到大的妹妹,差點被人掐住脖子,被刀刃所傷,還落入他人骯臟的妄想中,我就恨不得親手剮了他!怎麽,你想要為他求情,與他一起上路是嗎?”

謀士被嚇得一疊聲地告罪,口稱不敢,匆匆去執行他的命令。

元淩修收束怒意,面無表情地在煙霞殿內站了一會兒,直到殿內所餘不多的暖意徹底耗盡,這才眼神晦暗地離開。

*

出城的路上,元棠雨仔細叮囑著鳴玉不許將差點遇險的事說給表兄聽。

“我知道。”鳴玉乖乖應了。

“你不能只是知道啊,你得做到,我方才示意你不要說,你不還是說了嗎。”元棠雨悶氣地用粉拳捶了一下她的肩:“根本不聽我的。”

“二殿下依然關心你,說與他知道,他能幫你報覆。說與賀公子卻是不必,他連衍城都進不來,徒增煩惱。”

鳴玉瞧著她仍然不太滿意,又點破道:“而且是殿下你自己說漏嘴的。”

元棠雨撅著嘴與鳴玉對視一會兒,眼睛睜得都酸了,只得認輸洩了氣。

“可我當真不希望二哥為我報覆,雖然應有不少人利用他的條令牟利,但他們的行為於我二哥而言,比不上他為我報覆的危害大。”

鳴玉蹙起眉,沒太聽懂她絮絮說的話:“作為兄長,替妹妹出頭不是理所應當嗎?”

“他又不單是我二哥,他還是頒布條令的上位者。賞罰無章,全憑自己的意願來判決,會被認為是陰晴不定、暴戾恣睢。”元棠雨便直白地講出自己的憂慮。

如果真的嚴禁手下違背條令的行為,早該在其他女子受侵害時就行動。

二哥之前不肯嚴加管教他們,犧牲民心換取他們對他的擁戴,現在再要為自己重罰冒犯者,於名聲無所補救,還會令已經習慣優待的手下對他失去信任。

不被信任的上位者,從此發號施令的效果會大不如前,對依賴軍隊凝聚力作戰的元淩修來說,簡直致命。

“殿下,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。”鳴玉聽懂了,卻不以為意,道:“除非你決定幫助二殿下獲勝。”

“我沒有想幫誰。”元棠雨長睫撲閃著瑩潤眸光,聲音如同雪落般輕微,道出真實心情:“我只是發現二哥受傷,有些難過。”

流矢不知傷到他身上何處,嚴不嚴重——她怕流露出過度的關切,都沒敢多問。

“醫師說心情積郁、思緒過重會誘發你的頭疾。我上次幫你瞞過了賀公子,但你要是等會兒當著他的面頭疾發作,我就只能實話實說了。

依賀公子的性情,說不定會禁止你再管理女君府政務。”鳴玉警示道。

元棠雨聞言愕然,一臉驚恐地否認:“怎麽會,我還能和你打趣玩笑,也沒有想得很多,不會犯頭疾的。”

鳴玉見城門已經近在眼前,賀勉他們的身影不遠,便沒再多說,只點點頭算是認可。

賀勉同樣發現了她們。

元棠雨向他大幅度地揮手,表達目的達成的高興心情,令他唇角彎起淺淺弧度,卻與身邊人評價道:“一點也不穩重。”

迎上前去仔細打量過她,沒發現什麽不妥,賀勉心弦松緩,問道:“沒遇見什麽困難吧?”

“嗯,沒事。”元棠雨心虛地應了聲,眼神亂飄,不敢與表兄對視。

所幸賀勉雖然話是問她的,但疑問的眼神是遞向鳴玉的,沒發現她在說謊。

鳴玉表情如常地頷首,消除了他的顧慮。

“還好,元淩修雖然膽怯到都不許我們進城,但還念著與你的兄妹情分。”

他仍然記著方才被城門兵士攔在城外的不愉快,諷刺地望去,竟發現刁難他們的人被另一隊人卸去武器,押著往城內走。

“不許賀氏進城應是他們的自作主張。”

二哥果然要為自己清算手下,元棠雨心情有些覆雜,為他向表兄解釋了一句:“二哥也要罰他們了。”

賀家旁系跟隨她去了虞城,直系卻成為三皇子元安隱的擁躉。

多虧他們的支持,三哥才能夠對抗二哥,在衍城堅守大半年。

“遷怒我們且罷,連馬車都不讓你乘坐,該有一罰。”賀勉收回目光,見她臉色被凍得發白,立刻道:“別在這風口說話,你快避寒吧。”

嬌小的身影乖巧地鉆進車廂內,鳴玉隨後進入,賀勉領著所有人調轉方向,踏上返程的道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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